一 箱子和猫
翼：
世界是箱子，那么我就是里面的猫吧？
你知道薛定谔吗？你是无所不知的，不过你说过你记性不好。还是我说一下吧。
简单的说，一只猫被放在箱子里，不打开，就无法知道里面的猫是活的，还是死的。但如果打开了，就失去原来猜想的兴趣了。
你能理解吗？
期待你的回信。
忠实的 夜
点火。
片刻，纸化为凋零的蝶，飞出窗户。
“翼，快点来信吧……”夜合手祈祷，随后出发离开。
“早上好，桂。数学作业你做完了吗？”
“做完了，你是不是要……”
“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，快，借我参考参考。”
早晨，总是一片混乱的教室里，存在感薄弱的人自然不会被注意。薄弱到极致，就会断绝与世界的一切联系。
默默地理好抽屉，坐下来。看看四周，各人各忙各的，无人注意自己这边。而窗外，蝴蝶盘旋飞过，树愈发显得孤独。
“和我一样呢……”
夜想着，叹了口气。
10:00 生物实践
黑板上写着偌大的“解剖青蛙”四个字。
夜找到自己的位置——那是一个圈，29个人围成圈坐，彼此都能看见对方——正对着讲台呢。
别人会想，老师一定会多注意自己的。
是吗？不是吗？
忽视我？
与其注意我，还不如忽视我……
29只活的青蛙被摆在学生面前，微微抽搐着。女生脸上都是痛苦厌恶的表情；男生虽然握着刀，但也没人下手。
“咕——”刺耳的蛙鸣打破了寂寞。
银刀尖端滴着血，青蛙腹部已被切开，暗红的液体汩汩流出。
“很……”
残忍，我知道。
“很勇敢。”
勇敢……么……？
夜：
不要想太多。
翼
二 荒绿与泡沫
翼：
假如世界是一出舞台剧，那我只能算是路人甲之类的角色吧。或是战场上的前锋，刚出战壕就牺牲的龙套吧。
我知道我不存在，对这世界也没有什么影响。我知道，我的确知道。
我知道我不该颓丧。可是，愈坚持，愈痛苦。
你能理解吗？
期待你的回信。
忠实的 夜
火化后纸的遗体，散落成灰堆积在桌上。
起身，打开窗，窗外的风卷走了灰，卷不走心底的积尘。
早上第四节课完成，学生们都如旋风般冲出教室。通常，只有一人除外。
夜整理了东西，静静地等待食堂空下来的时间。
与往常独自等待的无聊时间不同，同学——染——走了过来。
“夜，去吃饭吧。”染带着微笑说。
“我等人少一点再去。”夜说。
“没事，挤一挤也好。锻炼身体。”不由分说，拉着夜出门。
“夜，要这个吗？”
“随便吧，我不挑食。”
不用注意我。
请忽视我。
习惯了，无所谓了。
注意我反倒觉得不习惯呢。
虽然翼叫我别这样，可是……
“夜，你在发什么呆啊？”染拉回了夜的思绪。
“没事。”
忽视我忽视我忽视我忽视我忽视我……
“你心神不宁吗？昨天没睡好？我记得你做作业挺快的呀，失眠了吗？”染关心地问，还摸了一下夜额头。
“没事。”夜的表情依旧很落寞。
“真的吗？不要去医务室吗？”
“不用。”
“那么，以后中午都要及时去吃饭。我会来找你的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
忽视我好吗？
夜：
你忽视世界很容易，但让世界忽视你，是不可能的。
翼
秘 虾
青色的虾想躲避热水的侵扰，蜷起来，但也因此变成红色，死在了滚烫的水里。
一周之内，一般是周四或周五，翼会来看夜一次。
夜醒来，一眼就看到倚在窗边的收件人。
“翼……”
“早上好。起床吧，还要去学校。”
“翼，你的头发……”以前柔顺光亮的长发变成了粗糙的灰红色。
“没事，这种，不用在意。”翼撇开了眼神。
夜每天写信给翼，火化信纸，然后抛出窗外，就可以把信息传达给收件人。
虽然这听起来不可思议，但人们在祭祖的时候，不也是把东西烧给黄泉之下的亲戚的吗？
三 蘑菇
翼：
你那里有蘑菇吗？那种真菌，默默地长出来，又不为人知地枯萎。消亡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。没有痕迹。
你能理解吗？
忠实的 夜
信越来越短了。最后“期待你的回信。”也没有了。反正翼不会在乎这些的。
依旧点火，灰飞，消逝。
又是一堂心理课，虽然无趣，夜却喜欢。
因为这堂课是整个年级一起上，所以容易埋没在人群里。况且老师只会滔滔不绝地讲，丝毫不会在意下面的学生。
夜依旧找了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子。这一排人最少。但这次似乎不同，有人在夜旁边坐了下来。
“怎么不坐前面呢？”关心的微笑洋溢在脸上。
“挤……”夜回答。
“你呀，要多和人家交流啊。”染说。
“试过了，没用。”其实“挤”的意思是别人挤兑我，你不能明白吗？
“是你不敢开口吧？”染带着调皮的笑容问。
“你不是蘑菇，你不会知道的。”夜轻轻地说。
“你说什么……？”染显然没听清。不过上课的铃响了，染只好拿出笔记本。
“同学们，如果你们能拥有一种超能力，那么你们想要哪种呢？”
老师的话一出口，台下就一片沸腾了。
“夜，你要哪种？”
“隐身。”夜想也不想就回答。
“咦，我以为你会选喷火这一类的呢。选那种的话，就不怕别人欺负你了。”
忽视我就不会注意到我了，谁还来欺负我？况且我还有翼。
“对了，说起来，隐身的确能躲避一切灾祸。不过，我觉得读心术更好。可以看透对方的内心，即便是隐身也没用了。”
你想看透我的心吗？
那么你会看到：我……讨厌你……
……和你的一切……
除掉你是不可能的…
那么我会…
除掉你的一切…
生命，也不足挂齿罢……
那么你就看吧，看吧……
看透我的一切吧……
连我都搞不懂的谜题。
小心扼杀你…………
夜：
小心天使。
翼
四 残蝶
翼：
在我的生活中出现了一只蝴蝶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总绕着我盘旋。鳞粉洒在身上很难过，我恨不得把它的翅膀折残，或许撕碎。
你能理解吗？
忠实的 夜
很烦躁呢，心情。
从来没有这样过…
默默的，不会理会别人，别人忽视自己，自己的心情，也不会有波动的。
一直以来都没变过。是这样吗……你……污染了我的水吗……
“染，今天带来一只猫呢。”
“是啊，我也看到了，雪白的长毛，很可爱。”
“你们谁看到我的猫了吗？”染心爱的猫不见了，只能挨个的问同学。
“都没有吗？白色的，应该很显眼。”
你不应该循着颜色找…只是善意的提醒…
10:00 生物实践
“今天，大家应该都带来用于解剖实验的动物了吧？”
同学们纷纷拿出准备好的青蛙。只有一人例外。
“夜同学，你确定要使用那只黑猫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只猫跟我的好像，可惜，是黑色的。”染在心里默默地说。
很高兴呢，心情。
从来没有这样过…
是该感谢，还是继续诅咒你呢…
浑浊的水是没办法一下子就变清的，需要漫长的时间。
不过是在你不来搅拌的情况下…
如果一直是浑浊的，我也许会…
做更过分的事情呢……
祈祷吧…
诅咒吧…
一切，都已经萌芽了……
夜：
你不应该是我的同类。
翼
秘 中立
光与暗，白天与黑夜，昨天与明天，天空与海洋。
相对的，不触碰的。
“你说的‘天使’是什么意思？”被问的对象依旧耷拉着脸，灰红色的粗糙散落在肩上。
“与我们对立的，不相触的。”
“那你叫我小心，又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就像‘天使’与我们是对立的一样，你的世界也有和你对立的人，或者物。”
“你是指‘染’吗？”
“‘天使’只是妨碍你的‘世界’正常运作的存在。如果你认为是，那就是了，我无权干扰你的世界。”
“‘染’的确妨碍到我了。”
“那么，一切随你去想吧。”
五 椿
翼：
你知道椿花吗？花苞没有人注意，就连开出的花也没有气味。那是比蘑菇更悲伤的生物吧。凋谢的时候，难看得遭人唾弃。
我会变成椿花吗？
期待你的回信。
忠实的 夜
你，感觉到了吗…？
感受到了吗？
感知到了吗…？
水，更浊了呢…
“天使”在“世界”里游荡，不可能不被“世界”的“主人”察觉到的。
驱赶出去，不洁净的污染者。
“主人”在心中默默地想，那是会给“世界”带来巨大变动的影响。
祛除吧…清净吧…
“我说你啊，确实是不敢开口吧，所以大家都不来理你。”染微笑着说。
“你知道椿花吗？”夜反问。
“椿花？我只看到它开花时候的样子。”染说。
“凋谢的时候是很难看的，遭人唾弃。”
“是这样吗？”
“是的。就连开放也没有香气，悲哀的花。”
“唔，那只是你个人的看法吧。”
“浊染世界的天使，总会祛净的。”夜低沉地说。
“你在说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夜撇开了眼神。
10:00 生物实践
“那么这只鸟的名字是什么？”老师指着一个标本问。
教室里没人回答，一片寂静。
冬椋雀。又不是什么难题。
那么我证明给你看。注定被忽视的人。
夜举起了手。
但是，老师似乎没有看到夜。
染也举起了手。
“染同学，你能回答吗？”
“不，老师，我想那个同学能回答。”染指向夜。
“那个同学，你的名字是……想不起了，算了，还是我讲吧。冬椋雀，习性是……”
夜冷笑着斜睨染，染一副失败的表情。
世界本是空白的，是神的笔记本。
神才有权利在上面写字。
仅次于神的天使，便无资格了。
所以说，你……并非神……
无权浊染我的记事本。
夜：
记住开放的时刻。
翼
六 深海
翼：
我还记得以前有篇课文《在山的那边》。在山的那边，是海。跨越过层层叠叠的山，越过无数艰难和险阻，才能到达大海，洁净、美丽的海。
海，真的是那样的吗？在海之深处，也是如表面一般洁净的吗？
期待你的回信。
忠实的 夜
听说，海之深处是漆黑的。因为没有光。
谁能保证，没有光的世界也如有光的世界一样呢？
谁能保证，“世界”的背面也如“世界”一样呢？
虽然是没有答案的，但自己的心中，也是有想法的吧？
每个人都有悲伤的回忆，我也是。
只是我忘得比较快。
即使如此，也总是被淡淡的忧伤萦绕。
可能因为，钢笔在记事本上的污点，无法擦除。
“我会如你所言，再试一次的。”夜说。
“那么就是要勇敢地找别人搭话咯。”染说。
“我会的。要是别人不理解会我呢？”
“那就一直和他说，总会听到的。”染给予了鼓励的微笑。
午自修时间，班上也总是很吵。尤其是夜前面的哙。
心绪平静的夜听到广播里的通知声，但是被吵闹声盖住了。
那也没什么，没什么好在意的。
但是突然听到好像在播有关自己班的事情。
夜伸手拍了一下前面的人。
“哙。”
哙在兴致勃勃地和同学聊天，没有回头。
夜皱了一下眉头，随即站起来，走到哙前面遮住了他的视线。
“哙，安静点，有通知。”
“不要吵！”哙瞪了夜一眼。
夜转头向染，两手一摊，作出无奈的表情。
染撑着头，不去看夜。
认输了吧，“天使”？
还想来搅浑我的水吗？
还是在我的笔记本上画画？
最后一次提醒你，请你，
离开吧。
夜：
深海里有珍珠，这仅是我所知的。
翼
秘 灵魂游戏
“世界”之外是神的居所。神在无聊之际，也会玩游戏。
灵魂是如何运作的呢？
是神的游戏吧，我想。
身体是剧本，而灵魂，只是群众演员。
一个灵魂，是空白一切的。神让灵魂们排队，每个灵魂进入身体活多久，是固定的。
可能现在的我和下一刻或上一刻的我是不同的。
灵魂在转世之前，先写好剧本。
如果在某一时刻能同时做很多事，那就把分叉画出来。
直至最后，画作树状图。
以上，分别是翼和夜的想法。
神是如何想的，无人知晓。
七 神与炎狱之曲
翼：
神界的对立是炎狱吧。
有先哲说过，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首歌，自然界由无数音符组成。炎狱界也是有曲的吧。
与神有何区别？抑或欢乐，抑或悲伤？
我心中的曲快达到高潮了，总觉得蚕蛹要解开了。
你能理解吗？
期待你的回信。
忠实的 夜
你不会是想说，你就像植入我体内的异体器官吧。
那让我告诉你真相吧。
植入体内的异体器官，虽想有意接近，但如果本体警觉一点，便会开始排斥反应。
呵，你笑了，告诉我最终会两败俱伤对吗？
生命的意义，不就是奋斗一场吗？
何不如两败俱伤，那总比被侵蚀殆尽好吧。
仅是天使，
就想进入神的行列吗？
“你应该试着关心一下别人。”染说。
“是吗？你能确定吗？”夜反驳道。
“放心，关心的话一定不会有人拒绝的。”
体育课回来，许多人都买了棒冰吃。
其中包括妘。
她很高傲，并且经常生病。
夜走近妘，问她：
“你今天可以吃棒冰了吗？”
妘瞪了夜一眼，说：“要你管啊！”
“你今天身体还算不错吗？”
“你很忌讳啊？”妘仍是气冲冲地说。
“忌讳是什么意思？”夜为了掩饰，只能这么说。
我想结束了。
世界，请不要再纠缠我了。
我已经很累了。
谢谢。
夜：
如果那是人心中的曲，应该是因人而异的吧？
翼
八 零 （+）
翼：
我想放弃了，支持吗？
忠实的 夜
好吧，我认输了。
天使什么的，随它去吧。
欢迎来到我的世界。
夜幕中第一次升起了皎洁的满月。
夜：
如你所愿。
翼
八 零 （-）
翼：
这是最后一封了，我想。
我在楼顶写的，这里风很大。应该能够更快到达你那边吧。
我就要到你的世界了，希望你能迎接我。
忠实的 夜
风卷着尘埃落下，化为虚幻。
两败俱伤？我觉得这样更好。
夜幕从空中降下，世界归于虚无。
夜：
如你所愿。
翼
墨湆之卷 END-09/04/28